人一直试图挖掘意义以对抗永恒,生活在果壳之中,却自诩为无垠宇宙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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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峰】阿克琉斯之死(上)

#村里才通网 才补完《白夜》和《刀锋》

#现在才开始磕彬峰算50年加入国民党吗?

#意识流预警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啥





(上)


关宏峰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将孤独终老。

作为市级指定选手,骑着三级运载火箭一路平步青云。28岁就代替了刘长永做了地区队的指挥,接着升任是隆达派出所副所长,长丰支队一把手。

光鲜履历的背后,是一个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是忍着胃痛胡乱塞下的一桶桶泡面,是一身洗不掉的尸体的腐败气息。

这甚至称不上“生活”,更不用说“家庭”。


关宏峰清楚,自己只能孤独,甚至可能无法终老。

从他对着那顶警帽上那枚红蓝相间的警徽发誓的一瞬间起,22岁的小关警官,站在人生正式的起点,却透过中间的迷雾幢幢,一眼遥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可能是追捕逃犯过程中意外的流弹,倒地时瞳孔里还倒映着津港久违的蓝天。

可能是雨夜中出狱罪犯手里复仇的尖刀,夹带着雨水捅进心脏意外的有些冰凉。

甚至还有可能是来自公安内部恶意的栽赃,奔赴刑场时心里涌出的悲凉。

他能看见自己的死法有千百种,但没有一种和“安详”相关。


关宏峰明白感情上自己将永远孤身一人,幸而不像宏宇,他生性寡淡,也确实没太需要所谓的陪伴。

思维是情绪了奴隶。19世纪90年代,实验心理学的奠基人威廉·冯特就阐述了“情感优先”的信条: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词语都会先于理性之前在接受者的脑海中留下“情感”,尽管这种情感短暂到无法形成可被体验的“情绪”,但的的确确影响着人们的判断。“好人”更容易被信赖,“坏人”更容易遭到怀疑。

这是人的本能,这很正常,人类都这样。

但关宏峰不可以。


他站在一个横穿整个人类历史的深渊旁,凝视着那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深渊也凝视着他。

而手中握着的“理智”,是他仅有的武器和倚仗,是唯一能匹敌黑暗的光源。

关宏峰不允许有任何污染光源的可能。


关宏峰很清楚,无论自己将以何种方式终结,自己终将孤身一人踏上黄泉归途。

至少在遇见韩彬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关宏峰仍然记得见韩彬的第一眼:笔挺的黑西装,黑色的细框眼镜,和温文尔雅的言谈举止—标准的知识精英配置。

当然这些都不会让关大队长在意:入行这么多年,他见过的无论是知识精英还是知识败类都能从长丰排到海港支队正门口。

那为什么会在意韩彬呢?

大概是因为他瞳孔颜色。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黑,幽深清冷,仿佛能吞噬光。

凭着那双眼睛,关宏峰断定,韩彬是来自“深渊”的人。


所以,后来面对韩彬对“车震杀手”犯罪剖析,委实说关宏峰并没有特别惊讶。


“……杀了吕四平只是种单纯的报复,但这并不能抹去他屈辱的记忆。所以他在随后几年间专门寻找车震男女下手,很可能就是一种情景还原式的倒置体验。”

自然,流畅,轻松,平淡,韩彬描述罪犯心理特质时语气冷漠的仿佛在谈论津港连绵不断的阴雨。

但是关宏峰却听出了潜藏在冷漠下的情绪,是理解,是感同身受,是同类相惜的怜悯。

可还有那么一丝隐藏的憎恨和痛苦。

一个反社会还会痛苦?


“你为什么会帮我?”

“你为什么会打给我?”

彼时,关宏峰透过车窗看着韩彬俊朗的五官,大脑里翻涌的只有一个念头。

他会笑。


听完这句话,顶着A级通缉犯身份和长丰区前支队长脸的关宏宇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以标准的北京瘫坐在沙发上,冲着自己的孪生哥哥翻了个顶天的白眼:“哥,容我提醒你,是个人都会笑。管他韩彬是连环杀人狂还是高智商反社会,首先他都是个人。”

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关宏峰,宏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完了,他哥这个棒槌可能要被另一个棒槌拐跑了。


该怎么形容韩彬的笑呢,关宏峰摸着下巴认真的想(选择性的无视对面“表弟”脸上那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沉痛)。

平心而论,韩彬虽然斯文,但绝不高冷,笑容也还算是常见。但那些笑容总带着三分礼貌性的冷淡,配合着他一身扣子系到下巴尖上的黑西装,总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

但那个笑容不一样,怎么说呢,套用一个俗气却精准的类比。就如同初春时节,冰冻的湖面裂开的第一条缝隙,笑意就这样裹挟着暖风攀上了眼睛,弥漫了幽深的瞳孔,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一个反社会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呢?



关宏峰找了很多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会去找韩彬求助,比如他敏锐的洞察力非常有帮助,比如他一开始就识破了身份互换的戏码却乐于“配合出演”,再比如他身上泾渭分明的黑与白让关宏峰想去探究。

但这些都没办法解释关宏峰对他没由来的信任,更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那么想救韩彬。

不同于对待其他罪犯那种“关局子”的救赎,他想让韩彬站在光里。

他想看韩彬露出那样的笑。


所以他直接问了:

“韩彬,你是罪犯吗?”


一旁店铺里透出的一小片光在韩彬的脸上打下晦暗不清的阴影,韩彬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关宏峰:

“关队,你还是警察吗?”


同样的问题在213惨案真正意义上结束之后关宏峰也问过自己。

那天天气很不配合的下着阴雨,关宏峰站在长丰支队门口,看着一个个穿着警服的人员被押送着走出支队。

那里面有他曾经的队友,有他以为的朋友,还有他尊重的领导。可那这些他曾信赖的相信的人却都置身于一个庞大的黑暗漩涡之中,而这个黑暗漩涡想要关宏峰死,所以他的“朋友们”也想要关宏峰死。


关宏峰抬头望着津港阴戾的天空出神,入行快20年,他第一次觉得累。

不是那种在现场连轴奔波了一周,回家躺在床上时浑身散架般的酸软,而是仿佛有一根细长的针扎进骨髓,源源不断的抽取着血液和一直以来驱动着他的意志力。不疼,只是针扎进去的时候有些冷。

关宏峰问自己:我还算是警察吗?


布满积水的路面倒影着警车渐渐驶远、一明一灭的灯光,站在支队门口望去明明晃晃的一片模糊光晕。

韩彬就出现在了这团光晕中。

他还是穿着那套黑西装,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一步一步踩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走到了关宏峰面前。


“你来干这儿什么?”

“来找你。”


很久之后关宏峰才意识到,这是第一个韩彬诚实且直面回答的,关于他自己的问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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